桔皮效应

在我小时候，桔皮水是夏日里最清凉的饮料。西北小城，热未必厉害，干却是有名的。中午放学回到外婆家，扔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爬上方桌旁的椅子，伸长了胳膊去够那杯清凉温润的桔皮水——那是外婆提早就为我备好的。一杯桔皮水下肚，干渴与焦躁都消散了，只余袅袅桔皮清香。等到个字渐渐高了，我便可以自己去倒冲在大凉杯里的桔皮水了。

　　那时候，饮料是很少的，冲饮是昂贵的，而且是满是糖精味儿。桔子上市的世界，我们那里已经冷了，甚至可以通暖气了。外婆将剥去了桔肉的桔皮洗干净，烤在暖气片上。二三日后，待烤干了，便守在袋子里，而屋里那暖暖悠悠的桔皮香可以萦绕好几天。到了夏天，外婆将整套的玻璃大凉杯取出来，颤颤巍巍地摆着房中的方桌当中，拈几片金色鲜亮的干桔皮，冲入滚热的开水，再上杯口倒扣上一只玻璃杯。干桔皮在滚水里慢悠悠地上下翻腾、舒展，渐至饱满。水温渐渐凉了下去，吸饱了水分的桔皮像个吃饱了的孩子懒洋洋地摊开在宁静的杯底，无色的水慢慢泛出了金黄色般的灿烂。

　　随着外婆的老去，随着我的离乡，桔皮水就像是一片雪花似的，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淡出了我的生活。我甚至记不得最后一次喝到它是在什么时候。

　　然而，幸运的是，我还没有忘记它。在如今充满了各味香精、各种色素的合成时代里，我还可以翻出这古旧的老方子，仰仗着外婆的余荫，接续着自然的恩惠。清凉的桔皮水，隔了这么久才重新拾获，真令人欣喜呀